靜,能修心養性。在寺院吃素齋,和一干僧眾長條桌排排坐,一人面前兩只碗,一碗是菜,一碗是飯。菜就是平常的素燴菜,土豆西紅柿洋白菜茄子一鍋燉,飯是白米飯。沒有人說話,連碗筷聲都不大能聽得見。
我問旁邊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和尚︰“這樣的飯,吃得慣嗎?”聲音當然是小小的。
小和尚點頭一笑︰“吃得慣。”聲音比我還小。
結果就這一聲,害他挨了一下。
當時一個和尚飯堂高坐,可能是專管紀律的,此時便走下位來,我抬頭看他,他對我們這些俗人倒客氣,卻拿戒尺反手“篤”一下敲在小和尚的光腦袋上,低喝一句︰“吃飯﹗”小和尚疼得一縮,也不敢再出聲,乖乖往嘴裡扒米。
我不理解。吃個飯么,這么嚴厲。
過後問掌堂師傅,師傅說,俗人吃飯,邊吃邊說,最易分神,不辨滋味,這些糧食菜蔬都是種出來叫人吃的,人吃了它要感恩的,浪費和不敬都不是修行中人。越沈默越專心,這是對飯的最大尊重。而且,吃飯的過程,既是接納每一粒味道分子和食物分子的過程,也是和天地萬物交流的過程。食不言,寢不語,身靜而後心靜,這樣才能修煉到禪宗的上乘。
最後,他說了一句話︰“捂住嘴,才能敞開心。”我一下子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常常虛誇浮躁的原因。
靜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上帝給人一張嘴,除了吃飯,就是說話的。三個女人或者三個男人都會構成一台戲,只不過這台戲是扎在鄉間的土台子上,看似油頭粉面,實則塵土飛揚。一個字︰亂。
所以我欣賞錢鐘書做學問的境界︰“大抵學問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養之事。”所謂素心,樸素平淡,一片白光,白光裡卻有內容,這才是敞開之後,心的形狀與特徵。
素心相對,清景難逢。這樣清景裡,還應該再容得下一對彈琴和聽琴的人。
“伯牙鼓琴,鐘子期聽之,方鼓琴而志在泰山,鐘子期曰︰‘善哉乎鼓琴﹗巍巍乎若泰山’。少時而志在流水。鐘子期曰︰‘善哉鼓琴,洋洋乎若流水’。鐘子期死,伯牙摔琴絕弦,終身不複鼓琴,以為世無足複為鼓琴者。”
我心折於這對朋友的心心相印,卻不知道在此之間,俞伯牙還有過一段真正“捂住嘴,敞開心”的艱難歷程。
俞伯牙師從當時很有名氣的琴師成連學藝,三年後,成連說我會的你都會了,但是音樂的感受力和悟性方面我沒辦法教得你更好。這樣,我的老師方子春是一代宗師,現住在東海的一個島上,我帶你去拜見他可好?俞伯牙聞言大喜,兩個人帶足食水,乘船往東海進發。一天,行至蓬萊山,成連說︰“我去接老師,馬上就回來。”就把伯牙一個人撂在孤島上。過了好多天,老師始終沒回來,伯牙一個人孤零零,只有大海和山林相伴,耳邊鳥聲啼鳴,無數惆悵情緒滋生。漸漸的,他的心情由焦急、擔憂、煩躁、惆悵,轉化為一片清明,全身感覺像張開一張大網,捕捉來自天地間的一切美妙訊息。從此時起,伯牙琴藝精進,睥睨群倫--原來,這是他老師布的一個局,如此煞費苦心,就是為的要他捂住嘴,敞開心。
世上知音相賞,皆因都有過“捂住嘴,敞開心”的過程,才能到達曲意相通的美妙心境。所以佛祖拈花,釋迦破顏,所以曹洞宗人宏智正覺(1091~1157)倡導的默照禪的觀行方法,其奉行精神即是“緘默之妙,本光自照。”
要想修靜,就得有所舍棄。宋朝僧人惠詮《題梵天寺》詩雲︰“落日寒蟬鳴,獨歸林下寺。松扉夜未掩,片月隨行屨。唯聞犬吠聲,又入清蘿去。”
詩中禪僧落日時分始獨歸寺院,他白天到那裡去了?為什麼聽到犬吠之聲,他就隱入了青蘿叢中?
原來自中晚唐以來,士大夫階層喜結僧流,頻擾清修,周紫芝《竹坡詩話》中的有一段這樣的話︰“有數貴人遇休沐,攜歌舞燕僧舍者。酒酣,誦前人詩︰‘因過竹院逢僧話,又得浮生半日閑。’僧聞而笑之。貴人問師何笑,僧曰︰‘尊官得半日閑,老僧卻忙了三日。’謂一日供帳,一日燕集,一日掃除也。”所以,寺廟有時已不能避世,於是詩中主人公要更找清靜之處。天明離寺,日暮而歸。至於白天的樂趣,我們雖不得見,也可想像。他的心中,經歷著一片花海,蝴蝶翩飛,松濤陣陣,瀑布轟鳴的“大靜”。
靈魂的事情,原來真是這樣的︰捂住嘴,才能敞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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