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是如今的葬花人

鞭炮聲催，猶有年味未消；門楹新貼，卻話舊年曾書。剩雪殘冰零丁了一冬，依舊不忍別去。雪痕漸在路上隱沒，煙花碎在當時夜空。穿花引林，一徑而去，從此不見離離故影。只恨，煙花易冷。
－－題記

1.清明雨上，作別故鄉
出了歌樓的少年登舟而去，岸旁遍眼是油菜花，少年沒有過多流連，作別了這片熟悉的土壤，徑向遠方。

這一季，獨行的少年終於在季末歸返。或碎步街頭，或悠然獨坐，看著光波流散，聽著曲音漸渺，雖有少許的徬徨若失，卻依舊浮想聯篇著。
一邊穿梭在有關故人往事的記憶中，耳畔漸飄蕩著一些言語，心中漸明朗了一些色調；一邊游離在舊日時光的邊緣，忽然清晰了某些細節，某些片段也跟著由零開始，逐漸變得清晰，變得生動。
這一季，他的眼底不再是昏黃的光線，而是斑斕了起來！

梨花燈，殘碧梢，點滴隨日消；桃花行，夢紅樓，過往皆是客。
雪的印記曾留給大地一片空白，他的腦海卻不斷被調和的色彩包裹著。桃花暫棲了心枝，他為紅樓賦了一曲新詞，雖不及葬花侵髓刻骨，卻也時如一曲向晚的歌，繞在枝頭。轉眼，油菜花開滿了心靈，他憶起了舊時河畔，曾泊著小舟，曾停駐著一段幻想，那是一個值得愉快的年紀，不知煩惱不知愁，靜靜絆在水中央，獨守著一眼幸福。
蝴蝶花開的時候，他正唱著一曲青春的歌，追逐著心朝著的方向，不知孤獨，不解寂寞，如同蝶兒一般尋著花枝，覓著柳絮。輕推開一扇門，走過一條幽徑，少年臉上泛著的一絲光彩漸黯淡了下來，再也無力拾起。他一眼就望見了，堂前徘徊的歸燕覓著坍塌的舊巢，蛛絲兒結滿的雕樑失了舊時的模樣。縱嘆年華易老，光陰易散，匆匆那年，如今剩下的只是一紙情殤。
拾步田野上，碧空如洗，蜂飛蝶舞正忙，少年孤單坐在角落裡，奔跑的頑童放飛了紙鳶，放飛了那時的夢，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混在那群身影中。　

2.返校歸來，洗盡鉛華
清明雨上，少年手捧著一束鮮花，親往一座山墳，拋灑了一杯淨土，盡掩那漂泊的浮華與浪蹟的情殤。

“春光好，為時已晚，暮去朝來勤，匆匆那年過了，長恨此身非我有；春花嬌碧波微漾，裊裊炊煙升起，有幾處人家，三五孩童，正放歸。”

不期而至的新雨，驅散了微露的小陽春，一股寒意叢生。慶幸的是，車廂裡，一曲《春夏秋冬》悄立耳畔，不斷徘徊著，彷彿是春的召喚。少年擱下手中的書，被輕快的旋律陶醉。這一季，作別了故鄉的少年，返校回來，只是不知此刻，他的心頭會泛著怎樣的思緒。想到暖春，一股暖流還是愜心而來。

“你未看此花時，此花與汝同歸於寂；你來看此花時，此花顏色則一時明白起來，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。”
依稀記得一次清明，細雨落下，微風初垂，正不知何以祭亡的少年，搭上了北去的公交，結二三同伴，遠遠地別了城市的喧囂。行跡到深山古剎，或賞山澗的梨花，或覓作古的痕跡，他只希望可以續上殘心，能夠續日以昨。伴著梨花點點，桌布鋪了開來，野餐的剎那，正有一曲晚歌盪在山澗，迂迴在歸途中，在水邊靜靜流淌。
而今，春意剛起，卻已到了遠遊時節。趁著清明，少年混跡在十餘人中，山路難行，徒步旅行至山戀處，稍疲於攀爬。但還是一路堅持著，已是半山坡，少年停個下來，停在了一座墳前，不只為悼亡昨日的悲傷，還為晚歌添上一筆痕跡，圓圓滿滿地畫了個句號，留在心底。
記得那天，晚歌一路唱著，格式化了記憶，肢解著現實光景。歸來後，少年的心裡只剩下空白的思緒，獨自在角落裡徬徨。

3.晚歌已就，難唱別離
零丁洋漂泊半生，照面時未敢啟唇。半月光陰轉眼至，南下北上心未定。可恨這一蓑煙雨，偏在清明碎池萍。可嘆那前世浮雲，落向幽谷鎖曇愁。寂寞海潦倒一生，離別時方知情重。

酒未醒，陌生的不只是被時光剝落的靈魂，還有一顆赤裸的心。雖歷經著異地孤獨，一任藤蔓纏繞；夜影迷離時，雖也曾茫然徘徊過，但始終在經歷著現實的磨洗與考驗。
夢未醒，熟悉的心灣一角，依舊透著一股老去的味道。雖然明知逝影不再，寂寞重生，但還是不願相信別離，以為一切只不過是個玩笑，以為一旦夢醒，又將是另一番景象。模糊的影像哪怕被重洗被刻印，曾經的感覺消逝了，便不再擁有，只是懷念的情緒喜歡作祟，禁不住日漸空虛的孤獨。
如今的少年要忙著離別了，而他卻總是看不清現實的影子。他記得一晚夢醒，雪整整零亂了一夜，夢中的思緒也跟著如此。似乎渡著一條長長的河流，兩岸卻已是白茫茫一片；似乎走在一條寂寂的路徑，側畔卻只剩一個人的海岸。夢中的雪花狂舞了一夜，他已經忘了下腳何方，惟有空虛裹著靈魂。
轉眼畢業在即，兩週的糾纏終於擺脫，簡歷草就，只欠投石問路。此刻他的手中握著本續紅樓，和一本曲譜，卻不知此音為誰續，此歌為誰和？只覺別離日近，心口湧出一股莫名的哀傷，想去記憶，想去描摹，卻突然模糊了幻想。
想想聚散，其實如夢似煙一般，夢醒後隨風飄零，風起後獨自消散。而匆匆從來都是別離，相聚時總是太無力，拾不起一句話；別離時方知情重，只是遠別了天涯。縱他年或相聚，已換了模樣，改了心跡，失了顆赤子之心。
而路遲早還是要一個走，一個人的路上，除了孤單還是孤單。文人墨客曾走過這條路，一路荊棘，一路辛酸；古今俠客也曾走過這條路，風瀟瀟兮，徒留傷悲。未來的日子裡，不管行跡何方，落腳哪裡，但他總歸還是獨自個，獨自個逍遙，獨自個落寞。但為那夙願，他不願輕言放棄。

春花開時，或在園中小憩，或碎步街頭，或聆聽風影，或任光波拂面。動靜交織中，他感覺到曼妙的舊日影像如蝶般翩翩舞來，感覺到有心事的少年郎除自己之外還有別人，感覺到活著的這片世界依舊那麼平凡，感覺到人生由來一夢此言非虛。
春花開時，你有聽到一曲輓歌嗎？花開必有落，只是不知誰是如今的葬花人？
夜微涼，春花寂靜，獨自盛開，一曲輓歌在夜色中靜靜流淌。